果园的从前

　　见了太多的名不符实，桃花村没有桃花并不觉得奇怪。不过，这并不影响桃花村人以桃花的名义张扬鼓呼，弄得外界以为，这长沙城边的小陬落，真的桃花似火柳如烟似的。农家乐流行哪些年，公路两边农家乐招牌林立，名称一律前缀“桃花”二字，“桃花”之后不是“姐”就是“妹”，如“桃花鲁姐农家乐”，“桃花姐妹农家乐”之类。

　　乐不乐先不论，农家倒是地道的农家。眼见得已是路的尽头，正迷茫处，每每一转身，便有“屋舍俨然”，在仿佛量身定作的山湾里，在良田美池桑竹掩映之间。

　　店名有些俗，生意却很好。尤其是周末，三五好友金年会app，或一个单位的同事相邀到农家乐唱KTV，打麻将，在林间转悠，听鸟语蝉鸣，宰农家土鸡，吃有机蔬菜，一人一天的花费才几十块，花的好像是上世纪的钱。那时的猪肉壹块捌毛钱一斤。

　　一次在校车上，望着窗外不是“姐”就是“妹”的招牌，忽然想，要是取名“桃花运农家乐”，既契合桃花村人几近图腾的桃花，又能开起男女通吃的店，岂不妙哉？正得意着，众多的姐姐妹妹农家乐几乎一夜之间逍声匿迹。

　　好巧不巧，我的老家也叫桃花村，且名实相符。花开的时候，桃花，李花，杜鹃花，紫云英，油菜花…花覆盖了原野，花妆扮了山峦。山野人家，花团锦簇。

　　端午节一天不到，粽子就一天吃不成，端午节似乎一眼望不到头。但桃不同，花一谢，拇指大小的桃粒见天长金年会app金年会app，转眼就可以偷摘了。此时的桃，小心从中间一口咬成两截，便可取出椭园形透明而柔软的桃核来。桃肉脆嫩，酸甜，别有风味。桃核千万小心不能咬破了，因为太苦涩，但这并不妨碍偷桃的乐趣和热情，放牛的时候，打柴的时候，上下学路上，三五成群，放哨的，打掩护的，上树偷摘的，分工明确，相互配合，每每得成。

　　也有失手的时候，那就很狼狈：被桃的主人高声责骂，并从远处持棍追来，特别凶狠。然而很少被追上、被捉过；纵然被捉了，记忆中，主人手中那高高举起的棍，也从未真正落下来。

　　桃之后，是梨子，是桑葚，是杏是枣是板栗，是无核蜜桔…偷桔的季节，小伙伴们每每头顶深秋的明月。

　　长在树上的果子，有无限的诱惑，让人神往，纵然时令已过、果子早已采摘一空，只剩了寂寞的树，树下路过时，仍抬头打量。

　　偷与罚，桔子与水蜜桃，还有七几年八几年九几年，校车上的争论一直热烈，流淌着那时的味道，氤氲山林与果树的气息。

　　不坐校车很多年了，校门外不远处的果园早已荒芜。除了超市里的精挑细选，除了水果店里的讨价还价，没有人还对长在树上的果子感兴趣。关于桔子，关于偷与罚，仿佛成了久远的戏谑，唯有警示小偷的木牌依然杵在那里，让人想起果园的从前。